【琅琊榜|靖苏】狐狸先生（2）
简介：梅长苏去世一年多，萧景琰九宫山春猎，抓到一只小狐狸。
第二章
萧景琰再次见到那只狐狸已是夜里了，而他差点没认出它来。谁能料到它在那层泥泞不堪的灰色底下藏着一身红毛呢？此时身上的污泥洗净，它卧在垫上如一团火，四肢如墨，肚皮却是雪白。嘴边一圈白毛，双眼却镶了圈黑边，勾勒出有点妩媚有点忧郁的风情。这确是一只华美的狐狸。萧景琰思忖，也难怪它不以这副样子来偷烤肉，放草原上它得明艳成一朵石榴花。
此时它的前爪被细心包扎，脖子上却被人系了根红绳，另一头不松不紧地拴在椅子腿上。没见着萧景琰之前，它正用那只没受伤的爪子挑椅子腿上的绳结。一见着皇帝陛下过来了，它便四肢一软趴在垫子上，歪着脖子做出一副无精打采的衰颓样，两只湿漉漉的眼睛瞅瞅萧景琰又瞅瞅地板，既躲闪又委屈。萧景琰摸摸鼻子，唔，又红又白，火上弄冰，咎由自取。
鄙夷归鄙夷，皇帝陛下到底是将绳子给它解开了，又顺手摸了它几下，只觉入手细滑柔软，便又暗自庆幸还好它把自己蹭成煤球了，不然只怕早被人抓去剥皮了。又多摸了几下之后便连狐狸带软垫地通通搬到了茶几上。皇帝陛下自个儿也在桌边坐好，脊梁笔直，架子十足。而被伺候舒服了的小狐狸四平八稳地趴在桌上，通透的一双大眼睛无波无澜地瞧着萧景琰。
对视片刻之后，萧景琰郑重其事地说：“朕从没养过狐狸。以前在府里养过狼，不过也不像你这样小。”
桌子上的红毛狐狸却豪无兴趣地倏然把脑袋转了过去，扭转着后腿没个正形地开始舔起了毛，皇帝陛下顿了顿，取过青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晚甘侯。继续开口说道：“但战英以前养过小狗，他说首先就要跟你立下规矩，以后才好养。”
语毕，皇帝陛下注视着小狐狸耳朵尖上的一撮黑毛陷入了沉默。而那狐狸的心思显然不在皇帝陛下的谕令上，它自茶水落杯底便盯住了那青瓷杯，趁萧景琰走神之际，它明目张胆地凑过去舔了几口。
可惜不出三秒它就被迅速回神的皇帝陛下逮了个现行，“你…！放肆！过来坐好！”萧景琰像拎猫仔似的将它从茶杯边上拎开，按回软垫上。
龙颜震怒，这只红毛狐狸却不以为然，竟还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，似笑非笑地看了萧景琰一眼，便又自顾自地撇开头去了。
皇帝陛下气极。一手按着这毛团，一手伸出一指虚点着它，“从今日起，朕就是你的主子了。朕知道你深山长谷的，无拘无束惯了，但既然此时你在朕的皇帐之中，你就得清楚朕的底线。”
这边说话的人出言有章，句句铿锵。那边听话的却连个正脸都不屑给，只是转了转耳朵，毛绒绒的大尾巴在桌子上拖过来，晃过去。
这大概是皇帝陛下近两年来进行的最艰难的对话了。上一次还是劝某人不要随军赴北。萧景琰叹了一口气，唉，从来不肯听一句。他将那无礼之徒从桌子上抱了下来，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。小狐狸虽然看起来毛蓬蓬的，但以尾巴占主要份量，身形并不比他的两个手掌大。突然被抱起，它也不恼，十分安然地任由修长的手指细致地揉开它颈后纠缠的毛发。
“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了…梅花。”不出所料，那小家伙猛地一回头咬上了萧景琰给它顺毛的手指。它来势凶猛，萧景琰竟也不闪不躲。然而血肉淋漓的惨案却并未发生，它看似凶狠，实际却只是叼着萧景琰的手指恐吓似的磨了磨。这倒引得皇帝陛下展颜一笑。
“你还真的在气这个名字啊？你该早点来，那样就能遇见那个最会起名字的人了。现在恐怕你除了委曲求全之外是别无他法了。”说完他突然伸长两指在小狐狸左耳根部用力挠了一下，激得它浑身一震，当即就要从皇帝陛下腿上跳下去，被皇帝陛下一把捞了回来。
“唉唉唉，别乱动。小心腿上的伤。”说着萧景琰轻轻托起它缠着绷带的前腿，固定住它。但它哪里肯，像是怕被玷污了清誉的黄花闺女一般非要把爪子抽回来，似是又要把两个时辰前的抗争戏码重演一遍。皇帝陛下只好无奈道，“行，你非要坚持的话，就称你为胡先生也不是不可以。好了别动了。”
又安抚了一阵，胡先生才总算安分了下来。虽然看得出来它仍然不高兴皇帝陛下禁锢着它的一只前爪，但它至少没有跳上跳下地捍卫贞节了。
皇帝陛下看着好笑，趁机轻轻捏了捏它爪子上的肉垫，一边沿着脊背给它顺毛，一边轻言细语地跟它闲聊了起来，“我还认识一位先生，也跟你一样喜欢梅花。他家那个小侍卫把我王府里的梅花都折光了。你应该认识的吧，你们这些喜欢梅花的不应该有些什么赏梅会？经常聚聚，互通有无…”
“刚刚那茶好不好喝？他也爱喝武夷茶，我倒是尝不出来有什么好…”
“你真该认识认识他，你这又品茶又赏梅，正好跟他臭味相投，估计能做个莫逆之交。”
三月里的料峭春风将旌旗卷得猎猎作响，皇帐内萧景琰乐呵呵地跟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说着话，傻气得不似帝王。
战争结束不久，国家百废待兴。这次春猎以仪式为主，一切从简，车马不过几队，吃穿用度也戒奢从俭。太后留守京城，而刘皇后偶感风寒，也没有随行。到头来便只有梁帝携皇族众臣故地重游。
每日看鸟去鸟来山色里，皇帝陛下也没什么特别感伤的。不过是比平时更不苟言笑，更喜静怕闹些罢了。况且事务诸多，能用来触景伤情的闲暇也实在不多。
萧景琰忙碌到子时，又与胡先生玩闹了这么会，便去歇息了。将胡先生留在帘帷外用软垫搭的狐狸窝上。
皇帝陛下躺在床铺之上，黑灯瞎火的，却听到床脚下有悉悉窣窣的动静。胡先生就在床边来回转悠，既不叫唤，也不跳上来。萧景琰没有动弹，听着那一轻一重的脚步声，等着那吧嗒吧嗒的声音静了下去。
然而他最终还是一翻身将小狐狸捞了上来，放在枕边。他在心里叹自己心软，却又觉得理所当然。
“我本不该让你上来。”他低声说，近两年来第一次觉得夜风吹瓦锦衾寒，“但我不是真的想做你的主子……我仅是想……想说说话罢了。”说完，他的气息渐渐平复了下去，陷入了深眠。
而那只小狐狸一派天真地眨了眨它发光的双眼，轻手轻脚地拱进他的臂弯间。它尖尖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，和着万籁笙竽，沉入梦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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